在歐洲文明形成和發展的進程中,城鄉關系及演變往往是社會變革的先導和標志。現代歐洲文明的邏輯與歷史起點始于公元5世紀,然而從那時直至10世紀,除了一些羅馬時代城市遺跡殘存外,歐洲僅有“鄉村這個歷史的舞臺”(馬克思語),城市幾乎不存在,更毋論城鄉關系。11世紀后,歐洲城市廣泛興起。此后可以說,在歐洲文明發展的各個節點或關鍵時刻,都有城鄉關系的重大互動作為標志。
鄉村的發展促使11世紀后歐洲城市的興起。除個別外向型國際貿易城市外,中世紀城市尤其中小城鎮是歐洲各地區鄉村社會經濟發展的產物:一方面,封建關系的確立和鞏固促進鄉村生產力水平提高,如鐵制農具推廣、二圃制三圃制流行等,使農業所生產的糧食在滿足鄉村基本需要外有些剩余,這就為部分鄉村人口脫離農業而專事工商業、并聚居在一起形成城市提供了基本前提;另一方面,由于鄉村特有的經濟和社會結構,農民家庭土地保有量未有增加甚至還因析產繼承等制度而有所減少,從而各個家庭的生產不能滿足日益增長的人口的生存需要,排擠出的那部分人口便成為城市*早的人力資源;第三方面,農村所提供的剩余糧食主要來自鄉村的領主莊園,而莊園手工業技術落后、產品低劣,不能滿足領主對*手工業品乃至*品的日益增長的需求,因此需要專門人員來從事工商業,這就為初興的城市工商業提供了市場需求。因此,中世紀城市*初是作為鄉村經濟的補充而出現的,是所在農村地區的工商業活動中心。作為手工業中心,城市主要為周圍鄉村居民提供中*手工業品,提供專門化的勞務服務,這些手工業部門是城市賴以生存的“基本”行業;作為商業中心,城市是自身所產手工業品與周圍鄉村農產品互相交換的場所,是周圍鄉村居民相互間交換剩余農產品的場所,還是周圍鄉村產品向外輸出、國內外貿易商品輸入的對外窗口。
中世紀城市產生后,逐漸脫離鄉村農業社會的羈絆,獨立自由地發展,*終成長為培育歐洲文明成長的孵化器和搖籃。其一,中世紀城市是一個能將歐洲各種文明元素進行聚合和整合的場所;其二,中世紀城市又能使原有的文明元素得到改造、升華,直至產生質的變化,這種變化又有助于新的文明因子產生;其三,中世紀城市形成的良好的經濟社會機制,創造和培育了許多新的文明因素,如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和諸多新經濟方式,自由、平等、法治等歐洲政治文明精神內核,新生的社會力量——市民階級等,以及新的政治制度和思想文化觀念等。
中世紀城市越來越凸顯新的本質,必然與封建性質的鄉村形成矛盾和沖突。按照馬克思的論述,中世紀歐洲城鄉之間是一種對立關系。在馬克思看來,中世紀歐洲在政治上,“到處都是農村榨取城市”,這是因為住在農村莊園和城堡、作為鄉村社會代表的大小封建領主在政治上統治著城市。而在經濟上,卻是“城市通過它的獨占價格,它的課稅制度,它的行會制度,它的直接的商業騙術和它的高利貸剝削著農村”。這種對立關系在動態發展中不斷變化,誠如*歷史學家吳于廑先生所指出的,城市發展到一定水平,會對鄉村的封建農本經濟形成“侵蝕和瓦解”,“商業和城市經濟也就由封建農本經濟的附庸,變為它的對立物,終之取得對它的支配地位”。因此,在城鄉關系上,中世紀歐洲城市是逐漸由被動方和附庸補充變成主動方和支配者的。*初,在城市工商業基礎上形成的商品貨幣關系,以極強的滲透力深入農村,沖擊農村的封建關系,促使封建勞役地租折算為貨幣地租,進而解構了封建農奴制、莊園制,促使農村自由勞動力的產生;同時也促使農村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向以市場為導向的商品經濟過渡。而到中世紀末期和近代早期,由于行會等封建因素束縛城市新興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發展,因此商人資本以及部分城市熟練工匠開始向農村轉移,加速了在農村已然興起的鄉村工業(原工業化)大發展。城市資本逐漸將鄉村工業置于自己控制之下,將鄉村變成了自己的經濟“領地”,取得了對農村的支配地位。鄉村工業的利潤多為商人資本所獲,財富*終又回流到了城市,促進了城市繁榮,如倫敦在16、17世紀膨脹性發展,兩個世紀中人口增長了13倍。
更重要的是,隨著城市商人資本所控制的鄉村工業的發展,又推動了鄉村的進一步變革。如在英國鄉村,16世紀出現了一個“以種地為副業、而以工業勞動為主業”的“新的小農階級”(馬克思語),他們成為推動鄉村前進的*有生氣的社會力量之一。同時,鄉村農業也走向商品經濟化:一方面為工業提供原材料,如養羊、種植染料作物,另一方面為日益增多的城鄉非農業人口提供糧食和畜牧產品等基本生活資料。而在一些特定的原工業化地區,鄉村工業有著越來越明確的分工,初級的生產環節在村莊里進行,*的、*后的精加工環節則在新興的鄉村工業城鎮里完成;而且,鄉村工業原材料的輸入與分配、*后產品的交易和向國內外市場輸出,都由這些新城鎮把控。雖然在生產上是城鄉呼應,但這些新城鎮無疑是鄉村工業區的控制者。這些鄉村工業區一般以某個或若干個新城鎮為中心,如英國,曼徹斯特、利物浦是蘭開夏棉紡工業區中心,伯明翰是西密德蘭“黑鄉”鐵工業區中心,利茲是約克郡西萊丁毛紡區中心,謝菲爾德是南約克“哈蘭夏”鐵制品生產區中心,紐卡斯爾是英格蘭東北部采煤區中心等。隨著鄉村工業發展,這些原工業化地區中遍布工業小城鎮和工業村莊,馬克思所說的現代社會“鄉村城市化”也就在這個時候開始顯現。特別要指出的是,工業革命的萌芽正產生于這幾個原工業化地區,工業革命也因此被不少西方學者認為是“鄉村現象”。
工業革命的發生和工業化進程將歐洲文明的發展推向*,與其相聯系的是歐洲乃至世界的現代化進程和城市化進程的啟動。在一定意義上,農村的城市化程度成為一國或一個地區現代化程度的主要標志之一,也是前兩次工業革命時代歐洲經濟社會繁榮的主要指示器。工業革命前夕,歐洲城市化程度(主要以城市占總人口的比例作為衡量標準)并未超過20%,只有個別地區如比利時的佛蘭德爾高于這一指標。而工業革命和工業化使城市人口大增,1851年,基本上完成了*次工業革命的英國,城市化程度超過50%;西歐總體上的城市化程度也在第二次工業革命后的1900年左右達到50%(英國此時超過70%)。20世紀上半葉由于兩次世界大戰,歐洲城鄉關系未發生實質性變化。到了20世紀下半葉,歐洲鄉村環境得到整治,景觀怡人;農村城市化加快,其內涵更多地表現為鄉村生活方式城市化;城鄉一體化格局形成,城市帶動鄉村成為普遍管理模式。同時,大中城市的郊區農村因城市攤大餅式的擴張而變為新的城區,大城市衛星城也在農村建設,不少城市公司紛紛移向村莊辦公,遠郊農村則出現了新的工業聚落,即使是邊遠地區的鄉村生活也與城市無異,并成為城市人棲息的后花園。到鄉村旅游、觀光、度假、休閑,日益成為歐洲城市居民以及外來游客的時尚。
總之,在歐洲文明的發展進程中,城鄉關系變化是其重要的一個方面。城鄉間的互動推動了社會進步,而歐洲文明成熟的標志之一就是城鄉差距的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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